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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• 永恆的沙之舞-米娜德短篇

    2016-07-28
  •   「謝謝惠顧,歡迎再度光臨。」

      雖然嘴裡是這麼說著的,但買方與賣方彼此都知道,在現在這個混亂的時代裡,若是真的有機會能再度光臨,這句話似乎也能稱得上是最好的祝福了。蒙著面紗的女性收下了店家以油布包裹的物品後,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店家。才剛踏出了矮小的石造建築,迎來的就是滾滾的黃沙,視線的能見度範圍不到十公尺,街道上的行人屈指可數,各個都以布巾包覆口鼻。

      米娜德知道,再過不久,沙塵暴就快要來了。

      聽說今年大陸各個地區都是處於難得的旱夏,特別是索哈拉沙漠的氣候就如同貓的習性一樣反覆無常,雖說前一陣子難得的雨水讓駝獸們得以洗了個澡,但恐怕這是牠們今年最後一次的洗澡了。

     

      加侖交易站是離沙漠邊界最近的小聚落,往南不遠即可接觸到緋紅森林的邊緣,而米娜德還小的時候雖然一直在這一帶生活,卻從未離開索哈拉沙漠的範圍。如今,雖說是舊地重遊,米娜德卻一刻也不想多待在交易站太久,除了擔心被賞金獵人找到之外,也深怕過去的回憶再度找上門來。

      米娜德加快了腳步,離開交易站後持續往北邊的坡道移動,心裡盤算著希望能在天黑之前趕到峽谷商道那裡,應該就來得及躲避風暴了。這是一段她相當熟悉的路程,以前和舞蹈團的人們固定來加侖這一帶巡演時,總是會經過那條商道。

     

      一路攀上坡道,一間小旅店佇立靠近谷口彎道一處平坦的台地,米娜德對這間外牆被風沙吹得有些斑駁的旅店有些陌生,但印象中自己好像曾經進去過,但無論如何那個記憶總是模糊地像是風沙裡的場景一樣難以辨識。

      當米娜德靠近一瞧,一位老先生不畏風沙的佇足在店門口,正凝視著米娜德,當兩人視線交會時,老者微笑地鞠了個躬,拿起了一塊畫著飲料標示的看板,用招攬生意的姿勢示意米娜德入店。

      面紗下的米娜德苦笑了一下,點了個頭委婉地拒絕,米娜德不太喝酒,並不是酒量不好,而是以她的經驗來說,索哈拉沙漠一帶的奶酒品質不一,要是喝到難喝的酒,心情可能會悶上一整天。於是米娜德加快腳步離開了旅店,繼續往前移動。

      然而,才再往前走沒一百步,眼前的峽谷入口,竟然因山谷巨石的風化崩落而阻斷了。如果要繞道的話,就必須延著峽谷邊緣一路往南,但這樣不但會耗上許多時間,要是再加上沙暴的話,可是完全沒有遮蔽的地方可躲。

     

      這下糟了。米娜德心想。如今只能選擇再回去加侖交易站,或是回頭進入剛才那間小旅店躲避風暴。想了一想,交易站碰上賞金獵人的機會大多了,考慮到自己正處於被懸賞的風險,還是決定暫時在小旅店休息一下。

     

      「那個…一杯熱奶酒。」

     

      米娜德進入了小旅店,令老先生高興的眉開眼笑,他走進了吧台內開始張羅米娜德的飲料,而另外一位小女孩則不經意地出現在她的身邊,並遞給了她一條溼毛巾。

      米娜德環顧四周,這是一間只有兩層式的矮小建築,一樓是一個裝潢相當簡單的酒吧,只有幾副桌椅,有一對老夫妻在角落喝著茶,另一位留著落腮鬍的工人則是趴在桌上呼呼大睡。值得注意的是角落有一處木造的平台,看樣子是個小舞台。

      店外頭傳來了前往谷口的車隊聲響,駝獸的喘息聲暫時打亂了米娜德的思緒,而老闆接著將飲料送來。啜了口奶酒,味道普通,只要沒有腐敗的味道都還算幸運,在接著盤算該怎麼繞路的同時,米娜德看到了那名遞給她毛巾的小女孩,正在那舞台上跳著舞。老者見狀,笑著從吧台後面的木櫃裡拿出了烏德琴,配合著小女孩那不熟練的舞蹈伴奏了起來。

     

      就這樣,後悔也來不及了,就在米娜德不知不覺張望著那個小女孩的同時,她已經想起了好多好多早已刻意遺忘的回憶。米娜德彷彿看到了小時候的自己,正站在那小小的舞台上,沉醉在當初和自己姊姊一起在舞台上表演的日子。第一次表演的地方,地點也是像這樣的小酒館,一個小小的舞台,兩姊妹上台舞出了第一段美麗的舞蹈,既平衡、對稱、韻律、及和諧的舞蹈,沒有人能像她們兩姊妹那樣完美,一對天生就是為了舞蹈而生的雙胞胎。

      她與米娜妲兩人的回憶。

     

      「啊…腳根那裡…」

     

      突然地,小女孩在一個旋轉的舞蹈不小心失去平衡跌在舞台上,米娜德內心似乎對這個意外清楚的很,因為自己那想忘也忘不掉的跳舞細胞,正逐漸將她拉進回憶的漩渦裡。

      米娜德起了身走向小舞台,將小女孩扶了起來,而女孩水汪汪的大眼睛直盯著自己看。沒有說什麼,米娜德自己彷彿瞭解什麼似地,一腳踏上了舞台,轉頭望向在吧台的老闆,並且點了個頭。

     

      隨著老闆的琴音一下,米娜德跳起了舞。

     

      她一邊牽著小女孩的手,一邊引導著小女孩的步伐,一邊配合著琴音,舞出了一段唯美飄逸的姿態。那位原本在桌上呼呼大睡的工人,不知何時也醒過來配合著音樂酒吧拍打木桌,製造了更加律動的節拍,那兩位老夫婦也不知道從哪變出來的鈴鼓與樂器,讓音樂更加生動有活力。

      小女孩開心地笑著,米娜德也笑著,並未注意到自己的面紗不知不覺中掉落,因為她早已忘情於自己最愛的舞蹈中。就這樣,隨著音樂的停止,米娜德與小女孩一大一小的雙人舞蹈也在一個美麗的旋轉下結束。

     

      雖然只有酒吧內寥寥幾人的掌聲,但米娜德內心感到一陣許久未曾感受到的溫暖,也想起了自己的姊姊曾經說過的話…

     

      “不論人是多是少,只要有人願意看我的舞蹈,我就願意繼續跳下去。”

     

      不知不覺中,外頭的風沙似乎變小了,而米娜德也聽到了駱駝車隊行經小旅店的聲音,那個聲音正是往谷口的方向前進。

     

      「看來這一帶的人還不知道谷口的事…」

     

      米娜德轉頭望向老闆準備拿出酒錢,但老闆卻張開雙手示意不需要,並且帶著一臉微笑,向米娜德鞠躬道謝。而米娜德的衣角也被稍微拉扯了一下,原來是那位女孩再度拿著溼毛巾,笑著遞給了微微冒汗的米娜德。

     

      「加油喔!」米娜德笑著對那名女孩說,期許她未來成為一位出色的舞者。

     

      是時候該繼續出發了,米娜德心想。她拿起了行囊,踏出了旅店,轉頭望向了谷口的方向,正當她準備回頭繞道時,才發覺有些不對勁的地方。剛才前後有兩支行經旅店的車隊,都沒有回頭。谷口既然已經堵塞了,照理來說經過旅店後不消一分鐘即會看到谷口的狀況,車隊應該會馬上回頭才是,然而駝獸的腳印仍然只有往谷口的方向,並沒有折返的足跡。

     

      好奇心使然的米娜德跟著足跡往谷口的方向前進,風沙比起一開始進店裡之前小非常多了,看樣子沙暴已經過去了。不到十幾秒的時間,米娜德走上了坡道,眼前的景象著實令她呆愣在原地。

     

     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?我的幻覺嗎?

     

      谷口暢通無阻,一點也沒有土石崩落的跡向,而商隊的腳印也直直通向峽谷小徑,看不出來有人在谷口搬運或清理土石的痕跡。

      米娜德百思不得其解,現下當時又沒人可求證,頓時她便打定主意回頭前往旅店詢問老闆。她快步地走下了斜坡,不消幾秒鐘的時間回到了方才踏出旅店外的小徑,然而眼前的景像一樣令她呆若木雞。

     

      「怎麼會…」

     

      看得出來,那是一個已經被風沙壓垮、完全傾倒且損毀的石造建築遺跡,且大部份早已被經年累月的沙塵所掩埋。

     

      索哈拉沙漠被許多冒險家稱作是通往地獄的入口,許多前來尋找古王國寶藏的人幾乎都有去無回,有人聲稱那些獵人看見了死去的人所建造的村莊,中了陷阱而被永埋在黃沙當中,作為古王國亡靈的守護者。

      對於這種無稽之談米娜德從來不以為意,因為只有在當地生活並長大的她才知道,索哈拉沙漠居民的友善與親切,那是比起綠洲都還要珍貴的風景。

      在盜賊團橫行的這些年間,世外天堂已經消失,許多人被迫遠離家園,與親愛的人分隔兩地。

      如今,現在這裡的許多住民就像死人一樣地毫無生氣的活著,而諷刺的是那些死去的人,卻彷彿像還活著一樣留在人們的心裡微笑著。

     

      米娜德想起了剛才那名女孩的笑容,也想起了那位有著和自己一模一樣笑容的姊姊,米娜妲。

     

      「姊姊…」

     

      米娜德背起了行囊,轉頭走向了谷口,頭也不回地繼續踏上了旅程。

     

    全篇完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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