遙遠東方海外的神秘島嶼,一座不知名的聖山之下,有一座宏偉的神廟佇足在森林地中央,白色高牆圍繞著獨特的赤色瓦房建築,中央佇立著外觀滿是異國紋飾的寺院,連接寺院至圍牆大門的是好幾座巨大的紅色鳥居,在皎潔的月色下顯得既神聖且莊嚴。
距離一座高塔寺院不遠處的森林地中,一名身著緊身束衣,行動快速的蒙面女子,在樹林之間有如鬼影般地穿梭,直到她抵達接近高聳圍牆前的一處水池花園前才停了下來。女子以手摘下面罩蹲在水池邊,雙眼看著水池映照的自己,彷彿想起了難過的事似地,慢慢地閉上了雙眼。
「這是靈兔嗎?」
那一晚,紫並沒有想過自己會被跟蹤,更沒想到竟然有人會在她沒察覺到的情況在她身後發出聲音。
當時的她就蹲在水池花園邊,一處由樹根交錯而成的隱密樹洞前,手裡正撫摸著一隻有著矮胖的身驅與柔軟的細毛的白色小動物。她從寺院出來一路來到水池花園,其速度之快令她自信沒有人能追得上,即便真有人為了追上她,對方肯定會製造出她足以察覺的動靜才對。
因為自己的失算,剎那間的懊悔頓時令紫萌生殺意,她以極快地身手掏出短劍轉身朝聲音的方向刺去。然而,就在她定睛一瞧後,瞬間收回自己的武器。發出聲音的那個人,身著神廟侍女的白色神聖法袍,流著一頭烏黑亮麗的長直髮,有著一對紫色的瞳孔,是名外貌惹人憐愛的女孩。
「…神、神官大人?」女子吃驚道。
「哈,好可愛呀∼小兔子。」女孩的注意力都放在那隻靈兔身上。
「神官大人,怎麼這個時間會在這裡…」
「名字?」
「啊、在下嗎?」女子單膝跪地,以手掌護住心窩恭敬地回道:「在下名叫『紫』,是暗部的…啊!」
紫一說完自己的名字馬上就後悔了。身為『朧月』的一員,必須冷酷無情的執行所有任務,自然不允許對生命有任何的同情,更不要提在外私養寵物。如今在不該被人發現的場合下被人看見了,還慌張到連名字都報了出去…紫的腦袋裡依然想不透為何她沒辦法察覺神官大人何時接近她的。
「這隻小兔子的名字,你們不是朋友嗎?」神官女孩輕聲笑道。
「…呃、咦?哦哦,他、他的名字…不,我…我並沒有給他取名字…」
「哈哈,好可愛喔。」
「…呃…神官大人…嗯,他很…」紫一臉羞澀地看著靈兔。
「我是說紫的表情。」神官女孩道。
在看見神官大人無邪的笑容時,紫因緊張感的消失而頓時一片空白,一來是神官的反應不如她的預期,二來是她從沒聽過任何人讚美過自己的臉孔。
紫睜開了雙眼,回想過來,那是她與「櫻」的第一次相識。
每次想起這件事,向來面無表情的紫,臉頰總會不自覺地些微震動,然在他人察覺之前以手輕觸面罩。如今事過境遷,紫再度站在水池花園的大樹下,看見了某種小型動物的遺骨,落在水池稍微有段距離的草叢裡,她也理解到那正是那隻靈兔的屍骸,可能因為其他野生動物的襲擊而死。
風的吹彿,水池的漣漪反映著月光,令那雙美麗的藍色雙瞳閃爍著動盪的光芒,卻也映照著她百感交集的內心。
「妳也喜歡動物嗎?」櫻一邊撫摸著靈兔一邊說著。
「啊、不,不是!我們暗部成員…」紫很清楚,身為朧月忍者,並不允許對生靈有過多的情感,這一切都是為了訓練他們在戰鬥上能夠充份展示其無情的技巧:「我不是喜歡…只是覺得…這些生物,很弱小…」
「就算弱小,也有強大的一面。」
「…什麼?」
「即便弱小,他們也有想守護的東西。」
「但是,弱小的一方,有什麼能力去保護他人…」紫看著靈兔,視線再轉向櫻身上:「他、他們才需要被保護的一方才是。」
「我不需要被保護喔!」櫻突然張大了眼睛,轉過頭望向紫說道:「好孩子別擔心。」
「神官大人…我…」
「天地萬物,生生不息。」
不知是否櫻早就知道一切,過沒多久的神無月之祭,櫻向長老們提出了離開島嶼的請求,因為她預見了遙遠的大陸上將有一片陰影籠罩,為此,櫻決心離開島嶼前往那片未知之地。
此話一出,神廟上上下下無不震驚,畢竟神官祭司有終身侍奉天照之神的職責,她也是神的代理人,從來沒有過神官祭司離開島嶼的紀錄。即便在長老們強烈的反對與脅迫下,隔天後櫻還是消失了蹤影,也驚動了所有暗部成員進行搜索。
於是,紫站在這裡,奉行著她與生俱來的使命,為長老們執行見不得光的任務:不計代價將擅自離開的神官帶回來,不論生死。
「月影大人,是這個方向沒錯。」一名女忍者從後方現身,她的身後也出現了好幾名忍者。「從這個方向離開,她應該會到最近的千葉村,再往長島那邊的港口。」
紫沒有說話,眼神收起了不安,轉為堅定的神色,以手示意,其他人便一蹴而躍踏上林木,眾忍者翻過圍牆,獨自留下紫一人在水池邊。
為什麼?紫依然不懂,為何櫻堅持要離開島嶼…
眾所周知,神官的地位是一種天賜,她擁有凡人無可比擬的生命與智慧,她的職責是為島上的人民帶來天照之神所給予的祝福,究竟是為了什麼令她決心離開崗位,離開島嶼?
紫閉上眼睛,再次回想起她與櫻在那水池邊的往事。
「你可以偷偷帶他回去,」櫻微笑說道:「放心,就算讓人發現了,我會說他是神使,沒人起疑的。」
「不…神官大人,我不能這麼做…」紫撫摸著靈兔一邊說道:「我…我的職責是戰鬥,為此,我受了很多訓練,必須不帶情感…」
「戰鬥?為何而戰呢?」櫻露出了天真無邪的表情。
「為、為了長老…為了島國…」紫別過了臉龐,她無法注視著櫻的眼睛。
「所以如果是不好的事,也是一樣嗎?」
「這、這是…朧月的職責,也是我的宿命…」紫無奈道。自小為了完成訓練,為了戰鬥生存,「隱藏自我」是紫最拿手的,但不知為何在櫻的面前,她那對好像看透一切的雙眸,總是令紫感到訝異萬分。
「妳會明白的。」不知何時,櫻的手撫摸了紫那柔順的長髮,笑臉迎迎地說道:「妳可以選擇的,一直都有。」
紫睜開了雙眼,注意到了耳邊傳來的微小聲音,她察覺到是原本那棵大樹底下的樹洞裡傳來的聲響。紫上前一看,聲音確實是從漆黑的洞裡傳來,而且是她熟悉的靈兔叫聲。接著一對一對紅色的光芒從洞裡慢慢浮出,紫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攝到:那是好幾隻出生不久的小靈兔們。
紫頓時轉頭望向水池邊遠處的遺骨,才明白靈兔媽媽為了保護幼兒,才不惜犧牲生命故意離開樹洞,將野獸引至遠處,而小靈兔們也幸運的逃過了一劫。
「天地萬物,生生不息。」
紫的心裡響起了櫻說過的話語,突然像是通曉了什麼似地,頓時她也注意到腳邊的一片粉紅色的花瓣,抬頭一看,才發現這棵不起眼的樹竟然是櫻樹。彷彿像是在呼應紫此刻內心的豁然,整棵樹開起了滿滿的櫻花,隨著微風的吹彿,櫻花的微香與飄舞,終於令紫瞭解到了她與生俱來的使命。
「妳可以選擇的,一直都有。」
………………
朧月的女忍者們在千葉村的一處民房裡找到了櫻,當地的村民因深夜早已歇息,而櫻見到忍者們時也沒有任何言語或行為上的抵抗,只是一如往常般地,用平靜地語氣與笑容面對忍者們。
「對不起,你們有你們的使命。」櫻靜靜地說道:「但是,我也有我不能不完成的使命。我希望大家能回去轉告長老們,我這麼做,都是為了島民們帶來天照的希望之光。」
「這…恕難從命,神官大人。」女忍者道:「如果妳依然執迷不悟,我們只好強行帶妳離…呃!」
女忍者話還沒說完,突然就昏倒在地上了,在她昏倒之前的那一刻,紫無聲無息地站在身後,不發任何聲響,就連滿是月光映照的紙門都沒有留下紫的身影。紫趕上了千葉村,並在方才那個瞬間將所有包圍民房的忍者們全都打暈了。
房間內,只剩下紫與櫻兩人雙眼互相凝視著對方。
「我就知道妳會明白。」櫻微笑道。
「神官大人,趁還來得及快出發吧。」紫繼續說道:「我來的時候,他們已經打了信號,我相信妳已經被發現了,其他暗部的人也會隨後過來。我會擋下他們。」
「我知道了。」櫻站起身子走到屋外緣側,穿起木屐準備離開:「要小心喔,紫,我不希望有人受傷。」
「我明白,我會手下留情的。」隔著面罩下的紫笑道。
「不用擔心我喔,這是我的選擇,也是我的使命。」
「我隨後就到,希望妳一路平安,大人。」
「叫我櫻就可以了,好嗎?」
「大人,不…嗯,櫻。」紫單膝跪地:「我相信妳。」
櫻在離開前望著紫的方向,再度露出了一往如常無邪的笑容,而她那比月色還要令人奪目的深紫色瞳孔正閃爍著光芒,也令紫愈發堅定自己的信念。
「好了。手下留情,是嗎?」紫笑道。
當晚,千葉村再也沒有任何暗部的信號發出。隔天一早,長老們收到了來自千葉村的回報:神官祭司「櫻」已不知去向,而收到信號前往千葉村的近百位暗部成員,接二連三相繼遭到襲擊並喪失戰鬥能力。據其中成員回報,襲擊者的裝束似乎是『朧月』暗部的成員,而唯一失蹤的暗部成員,正是擁有『朧月之影』稱號的「紫」。
從此之後,紫的下落不明,據傳她跟隨神官祭司離開了島嶼,前往遙遠的西方大陸…